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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無此人|當年的國小生,看見七年前的國家暴力—324行政院暴力驅離事件七週年展覽觀展心得

太陽花學運、三二四行政院暴力驅離事件,這場七年前的運動,隨著時間在大眾記憶中逐漸褪色。或許有些人記得那晚新聞播報的畫面,或欽佩過徹夜站在最前線的學生們,但這些印象大多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被淡忘了。我們都以為那晚便是一切的句點,然而當時誰又知道,那其實只是一段長達七年訴訟的序幕呢?  

司改會在3/18到3/24舉辦的「查無此人」展覽,我到場觀展,也參與到其中一場講座「結痂324:七年後的我們」。這場講座是由義務律師團的羅婉婷律師主持,與三位參與自訴案件的行政院暴力驅離事件被害人,一起談談七年後的他們是如何看待國家暴力。

當年的國小生,看見七年前的國家暴力 

行政院暴力驅離事件發生時我只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國小生,對三二四事件和太陽花學運的印象只有行政院、黑衣服、和警車的鳴笛聲。而當七年後的我來到這場展覽,才真正地明白發生了什麼事。第一次認知到「國家暴力」是真的存在的。光天化日,發生在距離我這麼近的地方,那瞬間是如此地震撼人心。  

戒嚴後這麼久才出生,在民主社會享受著自由的我,向來認為政府給予民主的權利是理所應當的事。隨心所欲地說自己想說的話、閱讀自己感興趣的書,這對大部份的我們似乎是天經地義的。然而,我們所享受的「特權」卻來自於建國以來,許多追求理想的青年的付出。  

在來到這個展覽以前,「白色恐怖」和「美麗島事件」等等的抗爭活動,對我而言都是只為了考試而背誦的名詞。沒有言語自由的年代,那是一個離我很遙遠的時代。我從不認為在這麼和平的國家理性示威會流血,更不相信被人民信任著的政府會做出傷害人的事。直到我走進了「查無此人」展覽,才意識到我一直相信著的民主、法治國家從來都不是我想的那樣。  

人民的訴求,原來會被消音;人民的憤怒,原來會被無視;人民的信念,原來會被踐踏。 

從展覽中,我看見的現實 

國中課本上定義的法律,是人民伸張正義的途徑,但從我在展覽中看到的敘述可知,這似乎並非真實。「秘密資訊」、「偵查不公開」成為了官方一而再再而三拖延的藉口。受傷的人們找不到加害者,更無法讓真正主導的人為此負責,該被苛責的人像是在陰影的庇護下躲了七年之久,正如同這次展覽的主題——「查無此人」。  

「查無此人」所象徵的,不僅僅是消失的施暴者,也代表著為真正的民主奮鬥的無名抗爭者。在新聞報導中,他們只是一個「受傷人數」的數據資料,有人記得他們追求正義的付出,但又有多少人會記住他們的名字、他們的面孔呢?「查無此人的英雄」,也是展覽主題含括的一部分概念。  

展場中介紹了整個事件發生的過程,以及完整的時間軸。從一入場便能看見的、懸掛在頭頂的「官逼民反」布條開始,就彷彿帶著我回到了七年前。縱使當時並不在現場,但從展覽中的照片、被訪問者的一字一句,好像也能聽到民眾的訴求的聲音,還有救護車響徹整晚的鳴笛聲。時間軸從二零一四走到二零二一,我看見了這漫長的七年,受害者們追求正義和真相的堅持,和一路上遇到的種種阻礙。像是在名為「民主」的糖衣上劃開一刀,流出來的卻是骯髒的、漆黑的膿。那叫作「威權」,一個我曾以為離台灣已經很遠、很遠的詞。  

從小被灌輸「台灣是一個先進且民主的國家」這種概念,我卻從來沒有認真去思考過民主的價值是什麼。從很久以前的美麗島事件開始,台灣人民以血淚換來的民主之名,在今天真的有被實現嗎?若答案是肯定的話,為什麽還會出現正當表達訴求卻被暴力對待、站在權力高處的指揮官不用為人民所受的傷負責,這般荒謬的事件呢? 

國家暴力七年後的盼望 

展覽中呈現的被害人七年的訴訟之路,也讓我對台灣的司法制度感到迷惘。作為國家制度的一部分,似乎是很難透過司法體系去追究國家暴力事件中的加害者。可是這群加害者與一般犯罪者又有何不同呢?因為身在國家體制中的高位,就能夠被理所當然地保護嗎?官方消極的態度,使得受害人的正義不能夠被伸張,又有多少受害者連加害者的一句道歉都得不到呢?  

我們想要的其實就是,請你承認。承認那是一個錯誤,承認那天晚上他們所受到的傷害,而不是說你們什麼都不知道。

羅婉婷律師的這句話使我印象特別深刻。在那個夜晚,民主社會的領導者們選擇當一名盲人,編織著可笑的謊言來掩蓋過錯,長達七年。  

那些從幾十年前台灣人民為落實真正民主的奮鬥,到七年前結束,卻也還沒結束的三二四事件,都不能,也不該被忘記。而屬於我們的抗爭,也仍是現在進行式。為了理想、為了自由、為了正義、為了民主,那份燃燒著的熱情也不會停下,直到那些「查無此人」者走出陰暗處、站在同一片陽光底下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