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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談側記|《普丁的秘密警察》放映與映後座談

這次活動觀賞的紀錄片是《普丁的秘密警察》,講述了一個真實發生在俄羅斯的危害人權的新偉業案。在這一個半小時的紀錄片裡,生在台灣的我確實是難以理解和認同,同時也非常感謝自己出生在台灣這麼一個民主的國家。每一場我所參與的集會、每一句我發表的意見、每一個我下的決定,都是我們視為理所當然的人權。而在俄羅斯人眼中,這是一個珍貴且難以碰觸的機會。

關於紀錄片

「在我的國家,政治迫害已經成了司空見慣之事,我們的政府已經系統性的抹除了國內所有異議者,我們已經習慣了生活在恐懼裡,恐懼令我們順服而冷漠。」

「今天他抓的是你的鄰居,明天就會是你。」這是一句在像俄羅斯這樣威權統治下的國家人民總是口耳相傳的一句話。

安雅・帕夫利科娃是一名只有17歲的少女,正值要上大學的年紀,利用閒暇時間開始在網路上找尋興趣相同的朋友。一開始有人邀請安雅進入一個名為「新偉業」的聊天群,這個聊天群的大家談論任何主題,舉凡音樂、生態、政治等。原本都只有在網路上聊天,後來開始相約到咖啡廳碰面、或是在莫斯科的街頭上散步。很快的,「新偉業」中的成員提議承租下一個空間,以便以後有個方便碰面的場所。來參加這些聚會的有各式各樣的人,有青少年、學生,也有只是想要找人聊聊的人,事實上他們並不是政治行動主義者,可能只是對俄羅斯的政治現況感到不滿的人。最讓人震驚的是——這個租下來的房子裡,竟然有安裝監視器把他們的一舉一動都記錄下來了。

想要將一群人定性為極端主義社群,所有的訴訟都必須要做到的是證明這個團體符合各種形式上的標準:這個團體需要看上去是團結的,它必須有自己的政治議程和結構,記錄在類似憲章的文件中。而在監視器中的成員對話顯示出新偉業組織是具備這些條件的。

新偉業組織被逮捕之後,其中一位成員被迫拍攝了承認組織「的確有政治行動」的影片,也提及組織成員都會在聚會時間練習射箭並練習投擲汽油彈。這個影片在親中政府頻道被大肆宣傳。後來他的律師說這位組織成員在拍攝影片前,全身都遭到俄羅斯國家警衛隊的警官毆打和腳踹,還有被廚房裡敲肉用的棍子塞進了他的肛門,在被逼迫之下才拍下了這個所謂的認罪影片。

至於安雅在判決宣布之前都被關押在一個明明只能容納20人的牢房,卻關押了50名女性,因為俄羅斯的政治犯實在是太多了。安雅在這樣子的生活環境之下,身體狀況也開始發生變化。紀錄片中記錄下了在這些健康日益惡化的日子裡,就連安雅的媽媽要透過監獄遞送物品給安雅也都被攔下,甚至必須將所有東西原地帶回。與此同時,越來越多俄羅斯人為了安雅上街頭抗議,希望政府能夠早日釋放安雅,這件事得到了更多的媒體關注,行動主義者和人權捍衛者組織了集會支持那些被捕的人。

「出乎意料的是,那天竟然沒有人被捕,但這也成為了最後一次人們可以自由表達異議的集會。」

在這個新偉業案中,最讓人感到弔詭的一件事情——其實打從最一開始,在網路上的聊天群裡面就有兩位臥底特工在這個群體裡活動,其中一名臥底魯斯蘭・D甚至是當初租下新偉業組織聚會空間的人。而從聚會空間的監視器畫面也能看出,所有新偉業組織的文件都是魯斯蘭・D提供的。讓人不禁懷疑他到底是為了滲透疑似有意圖暴力顛覆政府的組織為由而參與新偉業,還是有其他的計畫?根據該案提供的材料,魯斯蘭・D是主要的證人,當初也是他通報警方這個危險的極端主義組織,他還提供了他潛伏在組織內收集的資料,包含監控紀錄、憲章以及對話錄音。他也提供了一段用隱藏攝影機拍下來的影片,內容是組織成員在一棟廢棄的大樓裡,朝牆上仍瓶子的畫面,而這段影片也被當作主要證據。在此之後,除了魯斯蘭・D之外的其他人全部都被逮捕了。

安雅在等待判決期間被軟禁家中,同時這個案子的聽證會還在持續進行中,她還是有可能面臨高達十年的監禁。只能待在家裡生活的安雅,時常需要透過鍛鍊來恢復她的腿的力量,也因爲在監獄中度過一段時間,安雅的心臟出了問題,每一天都需要服用心臟的藥,心理也開始有了抑鬱的問題。

「任何人關上六個月就完蛋了,他就不再屬於人類了。六個月後你就不再是正常人了,因為監獄裡的那種生活太糟糕了。」安雅哀傷的說。

原本在連續幾個月的脅迫之下,以及以減刑作為交換,其中一位成員若布羅斯基指證了團體的其他人,作為他證詞的一部分,他聲稱「新偉業組織有計劃進行爆炸活動」。這份證詞讓法庭可以宣布這個組織為恐怖主義組織。然而若布羅斯基沒有獲得被許諾的減刑,而是被判四年監禁。在後來的聽證會上,若布羅斯基被要求重複他的證詞,他出乎意料的更改了他的說詞:
「帕維爾・若布羅斯基,請問你的證詞是用什麼方法記錄的?是你邊說邊紀錄,還是有人給了你提前寫好的聲明,要求你簽名?」法官詢問。
「是提前寫好的聲明。」若布羅斯基給出了答案。
這戲劇性的轉折,使法院再也沒有辦法認定這個組織是恐怖主義組織,讓這案子出現了可能被撤銷的機會。安雅需要一週上法院兩次,聽證會也就這樣持續了好幾個月。

經過調查後發現,魯斯蘭・達尼洛夫有出生日期、全名(魯斯蘭・達尼洛夫・謝爾蓋維奇)的護照號碼是存在的,並未被列為無效號碼,然而魯斯蘭・達尼洛夫沒有納稅人身份號碼,不在資料庫裡。這代表著魯斯蘭・達尼洛夫是實際支付房租的人,但他支付房租時用的是假文件,而這些事只有國安機關才能做到。

在年度人權理事會中,其中一位理事尼古拉・卡洛維奇・斯瓦尼澤指出,新偉業案都是基於煽動,由一名特工、受僱傭者、臥底間諜,一個成年人把這些青年聚在一起,然後說「我們什麼時候能停止光說不做?我們來創立一個組織吧,來跟政府作對!」結果下場就是這些年輕人全部都要受懲罰了。在紀錄片中可以看出普丁對於此事並沒有想要深入了解和調查。

魯斯蘭・D在聽證會時提及了他會參加新偉業組織是因為他有一個興趣是參加各種集會組織,他說他覺得了解各種政治組織如何行動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可以告訴我們你聯繫警方舉發組織犯罪時用的是什麼名字嗎?」法官問。
「這個問題被撤銷。」
「我拒絕回答這個問題。我不會回答有關於我的身份的問題」魯斯蘭・D回答。
「請你告訴我們,你有工作嗎?你有工資嗎?你用來支付房租的錢是從何而來」法官問。
「這個問題被撤銷。」
所有關於魯斯蘭・D身份的關鍵問題都被拒絕回答了,而這些問題都很有可能成為那些新偉業的被告被判無罪的機會。這也是整個聽證會很令人納悶的審問過程,究竟為什麼這些問題是可以被撤銷而拒絕回答的呢?

後來,所有的新偉業案被告均被判有罪,安雅・帕夫利科娃被判四年居家監禁。而魯斯蘭・D從未被起訴。

「今天,如同史達林時期的壓迫,大規模犯罪再次被宣稱為勇氣,而謊言又被宣稱為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