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公民李孟居於8月19日入境中國「失聯」長達3周，國台辦發言人馬曉光日前始宣稱其人因案接受調查云云，此言令人想起另一位台灣公民李明哲在中國的遭遇。

若問兩案有何異同呢？首先，這兩位李先生都不是一般的「中壢李姓選民」，前者是屏東縣枋寮鄉鄉政顧問，後者則是非政府組織「人權公約施行監督聯盟」志工暨文山社區大學學程經理人，卻都一樣在入境中國後莫名其妙地「失蹤」，等到一段時日經過之後，中國官方才姍姍來遲地宣稱這兩位李先生「涉嫌從事危害國家安全的犯罪活動」而予以拘留調查。

不同之處在於：李明哲已遭中國湖南省岳陽市中級人民法院認定犯「顛覆國家政權罪」並判處有期徒刑5年，現在監服刑，飽受不人道待遇；而李孟居則似有一縷脫出樊籠的機會。

蓄意隔絕被拘留人

這是一個讓吾人好好檢視中國法律如何保障人身自由的時間點！按中國《憲法》第37條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的人身自由不受侵犯」，且「任何公民，非經人民檢察院批准或者決定或者人民法院決定，並由公安機關執行，不受逮捕。」

《刑事訴訟法》第85條第2項及第93條第2項都有規定，公安機關拘留（性質屬刑事強制措施）或逮捕人後，應當在24小時內通知家屬；《治安管理處罰法》第97條後段規定，公安機關決定給予行政拘留（性質屬行政罰）處罰的，應當及時通知被處罰人的家屬。

然而，就在前揭《刑事訴訟法》第85條第2項留下一個政府可以任意開關的「後門」條款：「涉嫌危害國家安全犯罪、恐怖活動犯罪通知可能有礙偵查」的，等到「有礙偵查的情形消失」以後，才通知被拘留人的家屬。據此，中國政府抓捕國內維權律師與人權工作者，也都是在其人「失蹤」了好長一段時間後，才通知家屬；這種作法是蓄意讓被拘留人與外界（家屬）完全隔絕而使其在精神上遭受痛苦，恐已違反中國簽署並批准的《禁止酷刑和其他殘忍、不人道或有辱人格的待遇或處罰公約》。

未依協議毫無誠信

台灣與中國是兩個法規範自成體系的獨立「法域」，當一方人民在他方領域內涉嫌犯罪，即可能牽連文書送達、調查取證、罪贓移交、行為人移管（引渡）、通知家屬及人道探視等「法域（國際）間司法互助」事項，我國海峽交流基金會與中國海峽兩岸關係協會為此於2009年簽訂《海峽兩岸共同打擊犯罪及司法互助協議》；前開協議第12點「人道探視」規定：「雙方同意及時通報對方人員被限制人身自由、非病死或可疑為非病死等重要訊息，並依己方規定為家屬探視提供便利。」

嗣在《海峽兩岸投資保障和促進協議》第3條「投資待遇」第2款約定：「雙方應加強投資人及相關人員在投資中的人身自由與安全保障，依各自規定的時限履行與人身自由相關的通知義務，完善既有通報機制。」具體作法是：當一方政府限制對方人員的人身自由時，應依據《海峽兩岸共同打擊犯罪及司法互助協議》建立的聯繫機制，及時通報對方指定的業務主管部門，並且應儘量縮短通報的時間。

如果當事人家屬透過一方業務主管部門向另一方業務主管部門進行查詢，另一方應將查詢結果盡快回覆。

但是，從李明哲與李孟居的遭遇來看，在兩位李先生「失蹤」期間，我國政府雖多次詢問中國有關部門，但中方皆未通報我方或家屬，也沒有完整說明關押地點、所涉嫌違反的法令、限制人身自由的期間，顯然並未依協議履行，毫無誠信可言。

須得律師有效辯護

如何救援？按中國《刑事訴訟法》第86條後段及第94條後段規定，公安機關發現不應當拘留，及人民法院、人民檢察院或公安機關發現不應當逮捕時，必須立即釋放被拘留（逮捕）人，並發給釋放證明。同法第163條規定，人民檢察院在偵查過程中，發現不應對犯罪嫌疑人追究刑事責任的，應當撤銷案件；犯罪嫌疑人已被逮捕的，應當立即釋放，發給釋放證明。同法第177條第1項及第178條後段規定，犯罪嫌疑人沒有犯罪事實，人民檢察院應當作出不起訴決定；如果被不起訴人在押，應當立即釋放。
查李孟居案既尚未起訴，只要中國不是蓄意打壓蔡英文總統連任選情，或是藉詞報復台灣政府支持香港逆權抗爭，只要能得到當地律師有效辯護以維護其訴訟權利與合法權益，釐清未涉犯罪的事實，猶有幾分轉圜空間。

然而，筆者在此遺憾地承認，從救援李明哲的個案經驗中，雖見台北律師公會公開聲明要求中國無罪釋放李明哲，民間司法改革基金會派出專員陪同其妻李凈瑜赴中交涉及旁聽審判，其實都是有心而力未逮。

請全聯會仗義臂助

不過，就在李孟居「失蹤」後幾日，台北律師公會批評律師公會全國聯合會赴中參加「兩岸和平發展法學論壇」配合中共統戰，經後者聲明釋疑：「本會向來關注兩岸法律學術及實務界之交流，期能維護在大陸近二百萬台灣人民之權益，及保障在大陸之眾多台灣律師的執業環境，並妥適解決兩岸因交流所衍生的法律問題」，可知該會以「維護台灣人民在中國的權益」及「妥適解決兩岸交流所生法律問題」自期，並為此而與對岸學術及實務界長年交流。—同為江湖兒女，胸臆間自有熱血，行止中但見俠義與豪氣，故此斗膽敢請全聯會諸位道長仗義臂助！

※ 本文刊於2019.9.13蘋果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