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日立法院通過《刑事訴訟法》鑑定節修正草案。於司法院原本送出本次修法草案時，尚有「使當事人得私選鑑定專家」、「機關鑑定人應到庭接受詰問」、「限制測謊鑑定的使用」等三大進步，但經法務部於會銜政院及立院協商過程中固守己見、大力反對，司法院也未能堅持原草案的進步理想而予以妥協後，上述改革目標幾乎全數落空，使改革徒具形式。對此，本會深感失望，特發布3點聲明如下：

1. 鑑定人難傳喚到庭，冤案受害人情何以堪？

   本次修法的首要重點，便是讓執行機關鑑定的鑑定專家，可以到法庭接受交互詰問，以檢驗其書面鑑定報告的可信度。此一改革的重要性，可透過下列冤案的著名鑑定錯誤，加以說明：

   冤案名稱	江國慶案	蘇建和三人案	徐自強案
   原判決結果	死刑	死刑	死刑
   原鑑定報告	衛生紙血跡鑑定中驗出精液	骨骸刀痕顯示三種以上刀器行兇	硫酸潑灑屍體表面，再以泥土掩蓋
   錯誤之處	以驗血試劑鑑驗精液的方式錯誤	無法單憑刀痕判斷，違反生物動力學	硫酸潑灑按理將使皮肉迅速炭化
   刑事補償金額	1億318萬5千元	（三人）1584萬元	2812萬元

   鑑定錯誤是司法製造冤案最常見的原因。已平反上述3件死刑冤案中，被告、司法與國家都為鑑定人的錯誤付出慘痛代價。而這些案件的平反，都依賴將鑑定人傳喚到法庭接受交互詰問，透過嚴謹的司法程序，才找出錯誤、釐清真相。

   以徐自強案為例，蕭開平法醫鑑定現場照片後研判屍體曾遭噴灑大量硫酸，但直到更七審出庭，直接面對律師質疑「照片上的屍體皮膚為何完好沒有腐蝕？」的時候，蕭開平法醫回覆「濃硫酸需要很長時間浸泡才會腐蝕皮膚」，才突顯他對濃硫酸會迅速造成皮肉炭化的化學特徵相當無知，而讓法院不採信他照片鑑定的結論，從而作出對徐自強有利的認定。由此可見，鑑定人到庭接受交互詰問的重要性。

   此一部份的改革方向，在行政院內遭受到強大阻力。最主要的原因，是行政機關中的鑑定人，包括法醫師、檢驗員、警調鑑識專家等，抗拒出庭接受交互詰問。

   本次修法，司法院原先的版本有意改革此一陋規，但卻在立法院協商時向法務部妥協，廣泛地承認鑑定機關、經主管機關認定的機構所出具的書面鑑定報告，都有證據能力。本次修法，縱然要求實際執行鑑定的專家，都要在報告上具名以示負責，然而結果上意味著，我們仍無法要求鑑定人必須到庭詰問。 

   對此次修法的急轉彎，本會表達強烈譴責。

2. 私選鑑定給一半， 改革原地踏步！

   在目前的刑事司法中，針對物證、人證、被告的鑑定，絕大多數都是由偵查機關的內部單位，或是與其有長期合作關係的單位來進行。實務上認為，被告自行委任鑑定人所作成的鑑定書面報告，是「審判外的書面陳述」，原則上不能當作證據；但另一方面又認為，檢警提出之鑑定報告，是「傳聞法則」的例外，可以作為證據，而有違反武器平等原則的疑慮。對被告來說，在法庭上縱有律師的協助，也很難對這些科學鑑定的結果提出質疑，而只能單方面陷入不利處境。且在國民法官制度已經施行的當下，此一單方面的不利局面，可能更加嚴峻。

   在司法院、行政院原先提出的草案中，都全面承認了當事人得自行委任專家的「私選鑑定」。然而，經協商後，卻只保留了「私選機關鑑定」的情形。也就是說，當事人不能自行尋找具有專業能力、符合法定資格的專家，而一定要委任機關或團體。

   然而，條文中所提到的「醫院、學校或其他相當之機關、機構或團體」，在我國訴訟現實上，能夠受到民眾委託而接受鑑定的，相較於特定偵查機關，為數甚少。目前修法也尚未能具體化機關接受鑑定之價格與流程。民眾對於私選鑑定恐怕仍是緣木求魚！

   對此，本會強烈質疑，僅給一半的私選鑑定，究竟可以發揮多少改革成效？

3. 測謊鑑定未限縮，冤案成因何時了？

   根據監察院針對測謊所作的調查報告發現，已平反的江國慶案、空軍桃園基地彈藥庫失竊案、呂介閔被訴殺人案中，3案的測謊程序與圖譜的判讀結果，經專家同儕審查發現，都不符合目前的測謊鑑定規範。但這3案的測謊鑑定結果卻左右了偵查方向和判決，造成一連串的冤案。除此之外，冤案所造成的錯誤，尚有羅明村案、蔡林垣案、謝先生案、劉正富案等問題，實謂族繁不及備載。2018年，監察院出版《測謊之亂，人權之失》一書，直指測謊鑑定的種種問題，清楚說明了測謊如何成為冤案的成因。

   測謊結果是就事實有無、發生經過、受測者對案件的意見或判斷，以一定方法詢問受測人的主觀想法。測謊既然不能針對證明事實，當然不得作為認定犯罪事實存否之證據。就此，司法院版增訂第160-1條，也只是將此一道理闡明，而未完全排除測謊使用。

   本次立法院未通過「限制測謊條文使用範圍」的規定，而致2017司改國是會議的決議又再次落空，令人遺憾。

本次《刑事訴訟法》鑑定節的改革，法務部固守己見，司法院也未能堅持原草案的進步理想，令人失望。未來，我們會仍繼續推動刑事鑑定制度的修法，以克盡改革的未竟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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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間司法改革基金會法律政策部主任　呂政諺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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